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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十三章谈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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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上海滩黑.道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流言。

    如果你没有朋友,请找田飞,田飞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。

    如果你没人了解,请找田飞,田飞会是你的知音。

    如果你惹上麻烦,请找田飞,因为他可以为你解决一切疑难。

    如果你想自寻短见,请找田飞,他必定能让你重萌生机,纵连皇帝老子拿一千万两黄金求你去死,你也不肯为他割伤一只手指。

    这是上海滩城里流传最广的传说。

    可惜田飞只有一个,要见他并不容易。

    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随时都见得着他,既不是田飞的儿女,因为田飞没有儿女,也不是田飞的老婆,因为田飞没有老婆。田飞一生只有朋友,没有家人。他只独身一人。

    能够随时都见得到他的,只有郭山龙。

    任谁能交到田飞这样的朋友,都一定能有惊人的本领,但也许田飞真正的知交,也只有郭山龙一人而已。

    有人说,田飞能容天下,郭山龙能用田飞,所以他能得天下。

    可是也有人说,一山不能容二虎,郭山龙与田飞现在不斗,等天下大定时也难免会两虎相斗,这绝对可以说是“振新堂”的一大远忧,也是一大隐忧。

    柴少云当然听过这些流言。

    至于最后一项传说,正是他亲自“创造”出来的,故意让这些话流传江湖,然后他在等待“振新堂”这两大巨头的反应。

    消灭敌人的最佳方法是:让他们自己消灭自己。

    让敌人自相残杀的方法,首先便是要引起他们互相猜忌。

    一旦互相猜疑,便不能合作无间,只要不合作无间,便有隙可趁。

    要引起敌人互相不信任,可以诱之以利,但对付像郭山龙和田飞这等对手,威逼利诱全成了小孩子的玩意。

    所以柴少云就制造流言。

    流言永远有效。

    就算是定力再高的人,也难免会被流言所欺、谣言所惑,因为流言本身能造成一种压力,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,所谓“流言止于智者”,但你就算买匹布也得要看是不是品质保证的老字号,智者也难免要听流言,只不过是对流言较有所选择而已。

    纵使是从不听流言的人,只能算是对流言作一种逃避,换句话说,流言对他一样有影响力,所以才教他不敢面对。

    能够面对流言、解决谣言的人,就是一个勇敢的人。

    柴少云把流言传了开去,然后在等“振新堂”的反应。敌人那儿既然有炸药库,他无意要去把它搬回来,只需为对方点燃引信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他相信他的做法就像把一桶水泼到面粉袋里头,隔不了多久这袋面粉就要发霉、发酵。

    你如果要一对夫妇争吵,很简单,只要在外面到处流传着他们相处不睦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一个组织里的老大和老二开始互相斗争,往往是因为外面已经在传:老大要踢掉老二、老二要架空老大。

    柴少云有时候确也难免相信,只要郭山龙与田飞仍相交莫逆,“振新堂”的实力仍牢不可拔。

    所以他泼出了这桶“水”,然后耐心等待结果。

    结果他得到什么?

    没有结果。

    郭山龙仍是郭山龙,分毫无损;田飞仍是田飞,遇变不惊。一个仍是“振新堂”的龙头老大,一个依旧是“振新堂”的智囊军师,互相倚重,平分秋色。

    那“一桶水”就似倒进了海里,全无反应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,柴少云对田飞更是好奇。

    老二不能不容忍老大,因为老大的势力都要比老二来得大,老二不能忍,就不能成为老二。他可以是老大,或者什么都不是,但做老二的天职便是要让老大。

    可是这老二怎能使到老大完全不虞有他?

    这就是田飞了不起的地方,同时也是郭山龙不可忽视之处。

    柴少云觉得奇怪,但并没有放弃。

    他知道田飞与郭山龙之间必定有让他们彼此都绝对信任的理由,这理由可能是一个秘密,只要找到这个秘密,也许就可以击垮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。

    柴少云极想找出这个秘密来。

    为这个秘密,他不惜向设在“振新堂”的卧底下令,把找出郭山龙与田飞合作无间的“关系”视作第一要务。

    现在他已有了头绪。

    他见过郭山龙。

    郭山龙是“振新堂”的领袖,只要是举足轻重的大事,例如市里每当有了大型的商业活动,郭山龙都难免会与柴少云遇上。

    但柴少云仍未曾见过田飞。

    田飞并不好出风头。

    现在楼上有个田飞。

    他正要去会一会田飞。

    他见着了田飞。

    他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这么好看的一个田飞,年轻、孤寞、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的气质,连唐奥运那么俊秀的人看了,心头也升起了一股妒意。

    田飞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田飞。

    田飞一直望看他自己的鞋尖,就像是一个羞答答的大姑娘,不敢抬头看人。

    一个大姑娘不敢抬头来看,那是因为她是女子。

    女子容易害臊。

    就算她想看人,也有许多不便。当一个女子总有许多不便,从古到今皆然。

    田飞当然不是女子,而且还是“振新堂”的二当家,上海滩内呼风唤雨的人物,怎能连跟人说话都不抬头。

    他这种行为不免失礼。

    但谁都不会怪他。

    也不忍心怪他。

    因为田飞一见到柴少云三人上楼,就歉然地道:“柴大哥,请不要怪我失礼。两年前我的颈骨在一次火拼中受了伤,无法抬头,很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柴少云、毛丰源、唐奥运不知道田飞说的是不是真话。

    不过他们三人心里都是一惊。

    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,颈部折断了,永远抬不起头来,永远看不到远景。

    三人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悲哀。

    为一个好看的人才感到深切的悲哀。

    是不是因为这样,田飞才当成了老二?

    田飞的脖子,软软地垂挂着,谁都看得出来,他的颈骨是折断了,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不死,仍能撑着活到现在。

    他说话的声音很轻,似有若无,时断时续,那是因为他一口气难以接得上来。

    他这样活着,可以想见**和精神上,一直受了多大的煎熬与折磨!

    没有脖子的人,想换口气只怕都难以运转自如,而这田飞居然还能成为一个名震上海滩黑.道的人物。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。

    这样活着,实在是痛苦至极!

    可是田飞仍微微笑着,像对他自身的状况,感到十分满意。由于他脸色出奇地苍白,低着头这般笑着,纵笑得再优雅,也难免令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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